在乡下老家,竹可是每家每户都必须栽种的。 小时候,我和我的乡亲们无法知晓文人雅士的“宁可食无鱼,不可居无竹”,但却无一例外都在房前屋后栽种了竹。乡人不是雅士,是传统的卫士。竹就这样被一代代传承了下来,生生不息。 我家小院的左右及屋后,种满了竹。小院左右的泥土较肥沃,竹长得粗壮,绿绿的杆,挺直了腰。屋后的泥土贫瘠,竹长得苗条、细长,金黄的皮肤,倒也娇小可人。 竹在乡亲们眼里可不是用来欣赏的。“不可居无竹”是因为竹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之一,可以换钱使。待一根根成竹长到第二年,便可以砍下,除去枝叶,梱成梱,直接可拿到集市上换钱。我有个嗜酒的叔叔把自家的自留地全种上了竹,小孩欢天喜地对她母亲说:“等竹长大了,爸爸是不是要用它给我换糖吃?”母亲没好气地回:“你老汉是要用来买酒的,哪里会给你买糖吃哟!” 我家的竹长得好,要是挑些大小均称、肤色相同的,也一定能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叔叔每次走到我家门前,望着那一丛丛的竹,总会称赞一番,然后摇头走过。这点优势,母亲是心中有数的。但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就我和经常生病的母亲,无论我家的竹长多好,有多叫卖,也没那力气扛到8里以外的集上,去换些油米钱的。 直到过了农忙季节,农事稍缓,母亲才有点闲余时间,砍来竹,把竹的最外层撕成篾,编织竹篾席。这可是项技术活儿,母亲从小就会。编篾席工序繁多,一不小心,还容易受伤。母亲就经常在撕篾时划破手指,她只简单地包扎后,又低头继续手上的事。 我站在一旁,成为母亲唯一的观众。当编织开始时,我的兴趣就来了,喜欢母亲盘腿坐在地上编织竹篾席的样子。只见母亲把一排竹篾一字排开后就开始起竹篾席的纹路,通常是在篾席中心起好头子,再由中心往两边分别完成整张篾席的编织。 母亲按起好的纹路,双手一左一右,从边上往中心压捡竹篾,把捡上来的竹篾一把抓起,再放一根竹篾进去,然后用工具将其挤压、敲打紧。我最喜欢的,也是最好编的“人”字路,就像编辫子一样,压捡的竹篾条数很有规律,对于复杂的,我就不参与。但每次母亲都不会让我做太久。因为在她心里有个结,编竹篾席有个要领——越编越紧。意思是编竹篾席要求一定要“紧”,是越紧的越好,让片片竹篾连成片,还有好看的纹路。但他们不希望日子越过越紧,更不希望他们的后代日子越过越紧。所以,虽然我一直很想跟母亲学编竹篾席,但母亲总不愿意教我。 三、五天一过,一张成品的竹篾席就摆在了我面前。待稍事处理,把它清洗干净、凉干,就可以铺到床上用。其实,一张成品的竹篾席价值远大于成竹,可母亲却没有更多的时间让我家的竹增值。还有数不过来的农活在等着她。只有家里用的竹篾席烂得实在没法用时,她才会从农活中抽身出来,织一张急用。 此外,爷爷有时间也会赶来帮我们用竹篾条编织背篓、箩筐、撮箕等农具和一些厨具,这样,我家的竹也算是比较充分地发挥它应用的价值。让我和母亲的生活变得有了一点秩序。 那时,我不知道竹是四君子之一,只知道它在给予我和乡亲们物质方面的同时,也给我和小伙伴带来了些许乐趣。我们常到竹林里掏鸟窝。我总梦想着能掏到一窝鸟蛋,或者一窝小鸟雏,想知道小鸟是怎样出生,怎样长大的,它的童年又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还喜欢去捉笋子上一种会飞的“笋子虫”,把它那六条会抓伤人的瓜子,残忍地掰下来,用绳子拴住它的残腿,训练它该如何飞翔…… 如今,我有理由相信,竹的君子气概。它用仁慈的目光注视着我长大,竭尽全力为我和家人排忧解难;它用宽容的胸怀供我顽皮,也教会我在逆境中如何展开翅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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