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用神性的光芒将他供养 冉仲景是重庆诗坛不可多得的优秀诗人之一,他与获鲁迅文学奖的李元胜是同一时代的诗人,他们诗歌风格各有千秋,成就不分伯仲。特别是冉仲景写于2012年的诗作《米》,更是能与傅天琳老师获鲁迅文学奖的《柠檬黄了》一样,值得大家点赞。 读冉仲景的《米》,就是读娘,读娘在血泪浸泡中走过的生命历程,读一部中国农妇的心酸与苦难史。 仲景从娘肚腹里取出来三天后,娘就偷偷跑出医院,操起斧子、扛起锄头,劳作。“我家仲景要吃饭/不勤快些/饭往哪里来”1966年,仲景出生,自然灾害已过,但饿肚皮的日子还没过。仲景家这种半边户(男吃供应粮,女务农的家庭),没有强壮的男劳动力在家,很自然地受到来自群众的嘲讽与排挤,甚至连小孩子也时常编起儿歌来辱骂他们。娘忍气吞声叮嘱儿女:“莫还口/莫惹祸/遭诀(骂)就当风吹过/”娘一边用勤劳为儿女换口粮,一边忍辱负重替儿女遮风蔽日,躲过来自贫穷、愚昧滋生的明枪暗箭。 “仲景/狠实读书啊/你恁个丑/要是没得本事/挣不来钱米/连姑娘(媳妇)都找不到”娘对只有11岁,才从天坑中捡回一条命的仲景很实在地打比方教育道。一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唯有进口的粮食可活命,唯有活下来,娶妻生子才可繁衍后代。这些千古不变的真理深入娘的骨髓,娘又将这些硬生生灌进自己子女脑髓。 “从十七岁开始/她就让青春虎背熊腰/让爱情犁田打耙/让风霜一次一次为她画妆”“她牺牲妩媚/亲近邋遢/越来越丑”在那个只顾活命的年代里,青春、爱情之类的奢侈之物,自是无暇认知与展示,只有风霜亲近并磨砺他们。儿不嫌母丑。这里的“丑”饱醮着仲景多少对娘的疼惜和欲哭无泪的深切哀痛。 与世无争的娘,小宇宙也有爆发的时候。小时候,“为争夺一穗遗落的稻谷”仲景与冉家坳孩子王闹子打架,娘“听见我呜呜哇哇乱叫/不由分说/母狼一般/扑向闹子/几乎同时/闹子的爹、娘、哥/朝她蜂拥而上/结果/闹子自是安危无恙/她的头发/掉了一大把/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娘是儿子的柱,儿子是娘的天,儿子一丝一毫的损伤都会令娘以命施救。 “她的信仰/是粮食/她的宗教/是米/米,带给她憧憬/带给她快乐”,一粒米就概括了她的一生。娘的精神世界竟是实物形式的粮食,是米。娘给儿子最后一次电话说:“仲景/没得米了/去街上买点回来吧/不然/我和你爸爸明天就要挨饿了’”娘最后的遗言竟然是米!“她并不缺米/塑料桶里/木箱子里/还有硕大的锑盆里/到处都是她收藏的白花花的大米”米,有了米才有了安全,才有命。走在生命的尽头,她呼唤儿子去买米,就像在呼唤自己的命,同时她在呼唤儿子,儿子也是她的米,是她的命。“这一天/2011年12月9日/从早到晚/没出过太阳/亲手拔掉针管后/她睡着了”娘走了,带着念念不忘的米,走了。带着她苦难的一生,走了。 冉仲景是重庆诗坛不可多得的奇才,从他笔下盛产过无数的优秀作品,但这首《米》的质量又将他的诗歌创作推向了一个更新的高度。他摒弃了技巧,用最日常的口语写作传统的亲情诗,纯白描的手法,把娘一生的血泪史展现无疑。亲情出演的娘将自己的苦难连同亲人的苦难一肩挑。“生产队修晒谷场/她背起三百多斤重的石板/走了两里路/气都不喘”娘有强过男人的体魄,其实是信念在支撑着她。“可恨的冉家坳/用石头/犁耙和柴禾把她压成了驼背”“棺材漆黑/她躺在里面/也许/这是她头一回/伸直了腰”娘走了,留给儿子的,是神一样的伟岸记忆,那是一座丰碑,将时时刻刻支撑着他深入生活,活出人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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