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村的夜总是很长。妈妈每天总是把夜背回家。 她的背篓里装的不是红苕藤就是柴火,却始终找不到我想要的一把青菜,一根黄瓜。妈妈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从山坡上往下走回家,她的咳嗽声是我童年最美的琴音,总在我半睡半醒之间奏响。我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幽蓝的天,看着妈妈的影子一点点向我靠近。我打了个寒颤,从门槛上爬起来叫着妈妈。 每天玩耍后回家,我都只见铁将军把门,不知道妈妈在哪儿,我等着等着天就黑了。我倚坐在门槛上,靠着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妈妈的咳嗽声什么时候响起,我一直没弄懂过,反正一定是在我睡梦中,一定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妈妈回家并不是晚饭的开始。猪在圈里早闹翻了天。一把一把的红苕藤从背蒌里倒出来后,妈妈用咳嗽声伴奏着开始砍红苕藤、煮红苕、和潲水、喂猪。我不敢说饿,看着妈妈手脚不停地忙碌着。一系列的家务活儿看得我眼皮直打架,趟在厨房的长板凳上,又沉沉地睡着了。长板凳,面积窄,一踢梦脚,身子就会重重地摔到地上。我的童年在凳子上晃来晃去,它既是我的依靠,又是我的硬伤。 我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见妈妈把煤油灯的灯芯拔了拔,那些好看的灯花被拔掉后,厨房里一下子又亮了许多。妈妈那时有两条长长的辫子,三十多岁,还未步入中年,可长年累月的农活、家务事,俨然把她变成了秋天的芦苇,在萧瑟的冷风中举步维艰。黑夜中的妈妈我看不见她的皱纹,只有咳嗽声,在山谷中回响。 其实我不想睡,我想陪着妈妈把那一段段的时间都打发走,更重要的是我真的很饿,我想看着妈妈早点把米放进锅里。可此刻妈妈还在煮喂猪的红苕,得等到红苕煮熟后,喂了猪,再煮人吃的饭。我咽了下口水,看着妈妈在灶台与灶膛之间来回穿梭,瞌睡虫又爬上额头,怎么赶也赶不走,慢慢的,我又进入了梦乡。 妈妈能腾出手来时,会把我抱上床,说饭熟了再叫我。晚饭熟的时候我正在与周公密切交谈,半睁着眼扒两口饭包在嘴里,又耷拉着脑袋睡着了。此后妈妈就在煮喂猪的红苕时给我煮两根大点儿的红苕,好让我晚上可以稍微早点填饱肚子。有猪吃的就有我的,比起妈妈吃饭时没有菜,只有几颗咸萝卜,也差不了哪儿去。 那时的夜真冷,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苗,在寂静的夜里带来的不止是温暖,噼噼啪啪的燃烧声还能温暖一个孩子的梦,能缓解妈妈的咳嗽声,把妈妈的脸庞照得像红彤彤的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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