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重庆距离巫溪五百多公里，搭乘大巴需六个小时，一路上我都昏昏欲睡，本来妻子怀有身孕，岳母打电话来说不让我们回去的，怕旅途颠簸，舟车劳顿，不过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不仅仅意味着团聚，团圆，更是一种朴素的信念，纵然外面的世界万般繁花似锦也抵不过家里的点点温情，所以，我们义无反顾的踏上回家的路。

到巫溪县城是下午六点，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车站依然人流攒动，从各个地方回家的旅客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纷纷奔往各自魂牵梦萦的家，虽然疲累，但脸上写满兴奋和期盼。我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讲好价，又马不停蹄的开始了一个半小时的终极回家之旅。山路崎岖，时速不到四十，就这样依然觉得心惊肉跳，大山深处有很多村落，建造在半山或者山顶，重庆海拔最高的山峰就在巫溪，高达两千九百多米，而妻子的家就在那座最高峰的山腰上。从车窗向外望去，除了连绵不绝的高山，就是盘绕在山间的公路，如果往下看，胆子小的可能大腿会忍不住发抖，记得第一次和妻子回家过年，我开玩笑的对她说，你们这地方真是崇山峻岭，穷乡僻壤，她嗤之以鼻，这叫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好不好。不管是穷乡僻壤也好，山清水秀也罢，家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值得怀念且珍惜的地方，无可取代。

终于到了那个小小的山村，已是晚上八点半，从一进村开始，妻子就伸出脑袋和路边的这个叔伯，那个表姨兴奋的打招呼，而他们也亲切的喊着她的小名，真诚的邀请我们去家里吃晚饭，这个节日，这个点，山里的每户人家随时都准备着香甜可口的饭菜等候从各地归来的游子，对这些朴实的山里人来说，从这里出去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孩子，而这里的每个家都张开怀抱欢迎他们的归来。车缓缓的停下来，到家了，岳母和家里的哥哥，嫂子早就翘首以盼，两个流着鼻涕的侄子欢天喜地的帮我们拿行李，一路走，哥哥一路喊，某某回来啦，这是他们的风俗，只要有人回来，不用电话，直接一嗓子全村人都通知到了，然后不一会儿，那个小院儿聚起一圈人，生好火盆，喝茶，嗑瓜子，拉家常，嫂子和岳母在厨房张罗晚饭。山里的气温很低很低，外面很多地方还有厚厚的积雪，但就算是这样的天寒地冻也被大家的热烈情绪慢慢融化，感到发自肺腑的温暖。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了，各种山珍野味，农家自制，什么野猪，野鸡，野山羊，野猫，糜子肉，山里采的菌，当然还少不了最美味的巫溪农家猪脚，喝酒的坐一桌，小孩儿和妇女一桌，老人一桌，短短时间，三桌饭菜，效率够高。酒是自家酿造的，需小火温煮，加少许冰糖，地方规矩，只要开始喝了，就必须喝到最后，中途退出也行，干一碗。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不会退缩，好歹也要给咱青山人挣个面子不是，说到底，是自己想喝罢了。小孩儿早早吃完，一群人嘻嘻哈哈跑出去放鞭炮，礼花，老人们有的喝茶，有的打牌，妇女都帮着收拾，小院儿的大红灯笼随着晚风摇曳，彩灯把整个院落照得如同白昼，屋里的我们喝得兴致高昂……

这相似的一幕，也许正在全国各地上演，不为别的，这就是中国人的春节，这就是我们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