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中午之前,我已经在阿坝州工作了一年,阿坝州的十三个县加上卧龙保护区我都已经走了很多遍。大部分人对阿坝州的印象可能是熊猫、九寨沟、黄龙、草地和牦牛,而我对阿坝州的印象是这样的:马尔康八九月份雨后以松茸为代表的各种野生菌、刷马路口的牛肉粉汤、阿坝县的牛肉干、红原县的酸奶、瓦切的草地鱼、若尔盖的牛杂汤、大小金川的花椒和梨……虽然汶川是从成都进出阿坝州的主要通道,但是能刷到我存在感的可能只有汶川的绵虒豆花。因为那个时候早上从成都出发,经高速直达都江堰,然后就要开始走盘山路,紫坪铺水库绕坝路,然后穿一个个隧道,到汶川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饭点前后,对于要继续赶路的人来说,在汶川吃一顿绵虒豆花饭继续赶路既能填饱肚子,又不会耽搁太多的时间。至于映秀那个地方,给我的记忆就只有灰扑扑的几根烟囱和路边的棚子,从来没在这里停过车。 在那个中午之前,我和很多80后一样,对地震并没有什么概念。唐山大地震的时候还没出生,之后几十年也没有发生过大地震。那天下午当看到新闻,汶川映秀发生7.8级(开始公布的地震数据是7.8)大地震的时候,我还掏出手机给家在汶川县城的两个朋友发短信,问有没有被吓到,一直没有等到回复。后来才知道,就在我发送短信那瞬间,一个朋友正在阿坝师专的操场上端着用大号的矿泉水瓶剪成的碗等着领稀饭和饼干,惊魂未定;另一个朋友,正在瓦砾中的空地里,忍着伤痛架设一批刚刚抢救出来的七八十年代的库存无线电通讯设备——他在地震中为了保护这些设备被垮塌的石膏板砸中了腰背。 我是幸运的,那天下午,卧龙熊猫保护区有个大熊猫领养仪式,如果我不休假,地震的时候我应该在从卧龙大熊猫保护区或者在从汶川到卧龙的路上,众所周知,那条路在地震之后几乎全部被掩埋,如果真是那样,可能也没我后来什么事了。 地震之后的一年,我长期穿梭在汶川、理县、茂县、小金、金川这些重灾区,关注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建设者安抚受灾群众、开山架桥、重建城镇。同时,我也听到了很多受灾群众抱怨捐赠物资分配不均等怨言,以及个别人以“受灾群众”名义做出以一些诸如吃、拿、卡、要之类的恶行。但是当我在地震一周年前夜,坐在映秀板房旅馆的门口,吃着旅馆女老板从废墟中刨出来的老腊肉,听着她讲“身边的人”在地震中所经历的事情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失去的真的太多了,手边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救命稻草,与之相比,旁人理解的蛮横也好、强要也罢,并不在乎。因为在他们看来,到手的不仅仅是物资,更是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女老板在讲述这些的时候,仿佛在讲从书上或者其他地方看到或者听到的故事,和自己无关,她讲这些的目的只是满足我这样一个听众的好奇心。再后来,她在厨房炒菜的背影被做成了一篇报道当地重建文章的插图,文章里说,老板娘头顶挂着的几片老腊肉很有生活气息,代表着她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文章里还说,她在地震中失去了丈夫。 我到成都工作后,阿坝州的事情离我越来越远。也有几次回到阿坝州,经过汶川、理县、小金……每一个城镇都像一个景区,当地的很多居民经营着旅馆、饭店、工艺品商店,热情地接待外地游客,除了看到忙碌,看不出别的什么。路通畅了,大樱桃、苹果、脆李……以前沿路提着藤篓或者摆着小桌子兜售的土特产换上了精美的包装,送到了成都也送到了全国各地,当然价格也翻了几倍。 最近,我发现一个以前的同事在朋友圈里干起了微商。她是土生土长的汶川人,家在汶川边上的克枯乡山上,祖祖辈辈守着几块山地,种点玉米和水果之类的。她读过职高,老公在马尔康做点生意,经人介绍到我所在的单位做些日常的行政工作,报报数据、收收文件什么的,算是后勤吧,实话实说,能力有限闹出了一些笑话,但是本分、勤快。她说过,如果不干好这个工作,她就只能回家带孩子。她突然做起了微商,我还是有点好奇,关注她在售的商品,全部都是汶川和阿坝州当地的当季特产,山上挖的天麻、树上结的脆李、樱桃、苹果……关键还有我心心念念的松茸,虽然价格早已不是十年前的价格,但是相对市面的价格还是便宜很多,赶紧订购了一些。 很快,松茸到手,确实不如当年在当地吃的新鲜了,但是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带着高原松树林里泥土的气息。打电话感谢她,顺便聊了几句。了解到她现在专职做上了这行,算是小小的农产品经纪人。自家和周边邻居家树上结的,山上挖的,因为规模不大,没有大客户来收购,她就集中起来,用微信销售。同时,她还看好时节,在小金、金川马尔康收购野生菌、药材、香料等特产,销往全国各地,一天到晚充实而忙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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