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妻出生在小县城，自小喜欢随父母到乡下赶集。她讲，赶集需早起，要一直走一直走，蕴含了一种紧迫的态度；赶集要善于发现，在看到让人心动的书籍或物品时，需放慢了脚步与父母或他人交流，不管买到买不到，心中都会留下记念。

到重庆工作、生活后，在妻的带动下，我们总爱在周末去赶集。无论是乡场的田园采摘、小溪垂钓、河畔品茗，或是见闻大集的特色餐饮、各色奇谈、专属货物，那种喧腾芬芳、亲切热烈的烟火气息，总会催动我们一家追赶的脚步。

不知觉中，孩子已在赶集中长大。国庆假期前，在外念书的她就关注我们赶集的安排。在她的眼里，赶集似乎不止增添了她儿时成长的快乐、也会增加我们现在生活的美好。考虑到外婆出行不便，孩子一边视频开导老人家“适当出行有益健康”“森林负氧离子促进睡眠”，一边和母亲感叹重庆天气“1—3日夏天、4—5日秋天、6—7日冬天”的神操作，一边抓紧制订“既防暑降温又防寒保暖，既照顾老人又兼顾全家”的周边赶集攻略。

攻略在9月30日晚间出炉：1—4日自在游“渝南九寨沟”黑山谷，“赶乡场，走进自然，咬定青山不放松”；5—7日纵深游金刚碑、民国街，“赶大集，细品历史，萃取精华润人生”。我作为全程的驾驶员、兼职安全员，负责为此次“赶集”提供相应保障。

10月1日，车载国旗迎风飘扬。仅用一个半小时，我们到达有“重庆五大名山”之称的黑山谷。耿直爽朗的涛哥一家在房前热情迎接。老人在森林区深呼吸、纳阴凉，神游景区5峡、7区、12峰、36桥、99瀑名胜，任心绪自由飘飞。我与妻细看满谷丰盈、体会山水馥郁：山间，攀峻岭、登峰林，墨绿深情、浅红摇曳；谷中，穿幽峡、越浮桥，静潭深流，溪瀑迎面；路上，进溶洞、过竹海，羽霓如织，踏歌而行……景，因高下参差恢宏壮阔；心，经一身大汗淋漓洒脱豁达。

条件如此得天独厚，附近的集市该是怎样？第二天第三天一早，我们分别到了附近的黑山谷和山王坪镇。妻迫不及待去向水果摊、菜市场；我与岳母凭窗而坐，啜饮大碗茶。邻桌的乡亲们穿着洁净，谈论着金秋的收获，言语淳朴、音调平和，透着满足。期间，我的微信铃声一条接着一条：早上7点，设备维修组的员工头戴安全帽、腰系安全绳，正紧张忙碌；昨夜，铸造生产线灯火通明，加班的员工衣衫湿透；研发团队正热火朝天讨论；销售员在购买去往另一客户的车票……当我正用语音向报送材料的宣传员逐一致谢时，岳母突然问了一句：“你在忙些啥？”我心中一凛，为人和蔼的老人一向不过问我们工作的呀？恰巧妻满载粘着晶莹露珠的蔬菜水果归来：“赶集赶早，看，是不是很鲜？”夜里，我着急回复朋友们的假日问候，为家中其他老人送上重阳佳节的祝福，竟然忘却了岳母的问话。

6—7日，秋雨滴答，拭去树叶夏日的焦灼，叩问石阶不变的沉默。在金刚碑古镇，坐在一杯热茶中，看“一条石板路”延伸在名人云集、人文荟萃、热闹非凡的过往中；在民国街，品在一杯咖啡里，知“后浪推前浪”疾驰在生生不息、亘古不变的来路上。

头脑中总萦回岳母的那一问：“你在忙些啥？”妻子的“赶集赶早”似乎很对，有一个“鲜”的结果还很不错，但好像孩子“追赶美好”的理解更准确，但这是问我的呀？一位几乎不能自理的老人，一位有着58年党龄、只收听收看新闻的老人。她想的答案是什么呢？老人正指着考卷，需要我慎重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