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九大碗”

“走，吃九大碗！”听到朋友的邀约，我有点发愣，童年美好的记忆翻涌而来。“九大碗”，多么亲切的一个词啊，串联了童年和热闹美好的记忆。

“九大碗”，是四川地区的一种传统特色宴席，也被人们称作“坝坝宴”“流水席”“九斗碗”“九个碗”等。一直以来，四川地区婚丧嫁娶、折桂寿诞等红白喜事都会举办酒席宴客，风俗大同小异，在我们这里这类宴席统称为“九大碗”。一般说吃某家“九大碗”，就知道主人家要办喜事了，或是婚嫁，或是寿诞、喜得贵子、孩子升学，这时候总能见到一家家大人牵着小孩，三三两两笑谈相约着走向了主人家。

请亲朋好友来吃“九大碗”，是我们待客的最高礼仪。“九大碗”看似宴席，实则是当地人团聚交流的文化现象。喜事遵循古代重大活动“三拜九叩”之礼，祈愿“富贵长久”之意，参照宫廷、官宦之家“九攒盘”(又称“九子盘”，一种由九个形态各异的盘子组合成一个整盘，分装不同食物)表示“家庭人多，子孙满堂”的寓意，约定俗成并成为特定的礼仪。

“九大碗”，不论贫富都可以办得有面子，并达到节约办事的目的。菜品一般都利用当地所产猪、牛、羊、鸡、鸭、鱼等动物肉类，白菜、包菜、萝卜、芹菜等蔬菜，搭配调料制作而成。

古代地主或富裕家庭的标准则是全鸡、全鸭、全鱼、回锅肉、墩子肉、甜烧白、咸烧白、酥肉圆子、素菜汤，肉料一般在3至4斤。甜烧白、咸烧白、墩子肉是三个蒸菜，也是三个扣肉，在做冷碗时就切好肉、调好味、摆好样式，上笼蒸好后，上桌时扣在盘中翻过来，称为“翻烧”，寓意“翻身发达”。蒸菜又喻称“三珍”（珍，谐音“尊”，尊天尊地尊祖宗之意）；全鸡、全鸭、全鱼则表示“食全食美”，表达喜事连连、有头有尾、十全十美的美好寓意；圆子酥肉表达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全部共九个菜，九个大碗盛装，代表“谢天，谢地，谢宾朋，九叩首”之礼。条件很好且又比较讲究的人家还要增加四个凉拌菜下酒，即有“四凉四热”，五个座菜，又称“十三太保”，寓意富贵显达、子孙繁荣。

我还在读书时，回家就总会有大人和我开玩笑：“幺幺，好久请我们吃‘九大碗’呢？”我总会羞赧，因为他们调侃的“九大碗”，一般是指结婚的酒宴，这对我这个毛孩子而言，确实有点超纲和遥远。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办“九大碗”可是一件大事，主人家会提前半年测定良辰吉日，叫“测日子”；日期定下来了会在一两个月前登门告请亲朋好友，以示尊重，条件不错的家庭还会奉上请帖，请亲朋好友们早来玩耍、打牌。

那时候普通人家办“九大碗”能力有限，基本一次酒席，一村子的人都会自发前往帮忙，挂着菜刀、拿盆带桶、搬桌摞椅，一户户汇聚到了一起。酒席正式开始前一两天，会在家里摆上花夜宴，提前宴请来帮忙的邻居们，德高望重的老人会自领总管，庄重地给村里的年轻小辈们派发任务，切菜的墩子、端盘的传菜手、洗碗收桌子的妇女队、挑水的挑夫……能被选上的，无不是长辈对你的认可，要么手脚麻利，要么做事细致。被选上的，主人家都会以一包烟和一包喜糖瓜子作谢礼。

这时候，是小孩子最快乐的时候，大人们都忙于搭手帮忙，可没时间管孩子们，在这种喜庆的时候，只要不玩得太疯，大人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有难得吃到的美食、喝有大瓶大瓶的豆奶、玩有难得聚在一起的小伙伴们。胆子大些的就窝在主人家客厅里放着恐怖片，比谁的胆子大，大家吓得哇哇叫，捂着眼睛虚着眼偷瞄，胆子小的就去外面捡燃放礼炮剩下的哑火鞭炮玩，或是去抓螃蟹，或是去打弹弓，追逐打闹一身是汗，前前后后可以玩好几天，好不快活。

那时候的“九大碗”，吃的不只是美食，更多的是不分你我相帮的人情味，是山水有相逢的惊喜，是远亲难得相见的热泪盈眶，更是短暂的放松和对美好生活的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