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生 的 底 色

近来诸事不顺，心绪颇有些沉重。偏偏又读到一句名言，说人生的底色便是苦难，这更如乌云压顶，让人透不过气来。无奈感慨之余，我多想找到一种可以稀释苦难的良方，带着这样的期许，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希望陌生的风物能稀释心中的苦闷，让灵魂得到片刻的安宁。

天空下着雨，雨不大，却足以灰暗了整片天空。灰蒙蒙的天色一如我不明朗的心情。小镇的石板路在雨天泛着青光。石板间的缝隙里积满了雨水。雨无声，我亦无言，只默默注视着地面上那一道道被岁月磨得发亮的凹痕，前人的脚印已经被雨水冲刷掉。而我当下的脚印也终究会被后来者替代。我突然想起司马迁《报任安书》中的一段话，“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圣贤在逆境中仍能完成不朽的作品，想来惭愧，如果人生的底色就是苦难，那何不学圣贤将人生的底色在时光的磨盘里反复捶打，直到它闪烁智慧之光。

小镇街角的一间老式茶馆里，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旁坐着一位正在喝茶的客人。我注意到这位客人的衣服打着补丁，黯淡的色泽就像斑驳的茶渍。这年头还穿有补丁衣服的人着实少见。这样的人在人群中也是很打眼了。但我还没有来得及施与我的同情心在他身上，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所感染了。只见他掏出一个油乎乎的纸包，一层一层地小心翼翼打开，眼神放光，像是期待着某种对于他来说很宝贵的东西。我好奇地望过去，原来油纸里包的是几块炸得金黄的东西。他轻轻地捏起一块放在嘴里，闭上眼睛，脸上带着笑，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同情心很可笑。

茶馆里的墙壁上画着一幅水墨画，在远山近水间一株残荷格外突出，枯枝倔强地斜逸而出，右侧提了一行字：“留得枯荷听雨声”。这墨色渲染的，何尝不是人生的况味？快乐原是苦难淬炼后的釉彩，如同窑变瓷器，在烈火中绽放出冰纹，反而成就了惊心动魄的美。原来生命的韧性，恰在于懂得苦难与快乐本是一体两面，如同太极图中的阴阳双鱼，互为表里；也如同山间清晨的雾霭，既朦胧了远山，也滋润了草木。

暮色四合，我离开小镇，路边砖缝里的野草在石头的挤压中寻找缝隙，开出细碎的小花。我终于明白，稀释苦难的良方，就藏在这些看似平凡的风景里，藏在每一个努力生活的瞬间里。它不是什么神奇的药引，而是我们面对困境时，那份不屈服、不放弃的勇气和希望，如同穿透乌云的那束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