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越野车一路向西,如离弦之箭疾驰在山区的公路上,车内载着包括父母在内的我们一行五人,伴着笑声朗朗十分惬意,趁着周末休息,带着操劳一辈子的父母去度假,一家子其乐融融。坐在车内看风景,犹如走马观花一掠而过,只觉风景倏然倒退,突然,一道行走的“风景”闯进了我的视野,那是一位骑行的老者,他头戴草帽,身穿长袖、后座上别着家伙什儿,看着这特殊的装扮,似乎要去地里干农活,确实在以机械化代替人耕劳作的社会里,他是一道特别的“风景”。他蹬着那辆都市人许久未见的二八式自行车,由于上坡,他更吃力地蹬着脚蹬,腰弯成了一座石拱桥,骑到坡更陡的地方,他的脖子几乎与地面平行,头部也紧紧贴在了车把上,我不由攥紧了拳头,替他暗暗加油。我们的车飞速驶过,不一会儿就把老农甩在了后面,他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透过后视窗,一个小白点远远地蠕动着,直至不见影踪。“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拉车的梯,父亲是儿那拉车的牛。”车内瞬间如天籁般寂静,车里飘出的音乐似乎要配合窗外的“风景”一般,相和得天衣无缝。山里清凉的风不时钻进车窗吹乱我的长发,遮住我模糊的双眼,我努力扒开并顺势挂在了耳后,记忆如开了闸的洪水喷薄而出。 那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爸爸工作的单位为给职工谋福利,决定为每位职工发放一个购买自行车的指标,得知这个消息,我们姊弟三个高兴得彻夜难眠,上下学都是蹦跳着,在那个刚刚解决温饱但精神生活严重缺乏的年代,孩子们的乐趣仅仅是上山跟着大人捡拾蘑菇或者礼拜天顺着小溪捉泥鳅、抓小虾而已,再有,偶尔去有电视的邻居家过把瘾,过个月把儿,俱乐部也会放一部电影或者录像,以调剂职工们的业余生活。闻听厂里发放福利,我不停催促爸爸把车提回来,爸爸总是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必须论资排辈,让我们耐心等待;这期间,爸爸把存折上的积蓄全部取了回来,当年买车的费用是180元,对于普通职工来说,可是半年的工资啊。老爸一遍遍数着票子,生怕不够似的,而我们姐弟的心也随着老爸脸部表情的阴晴圆缺而起伏跌宕,他数完就拿牛皮纸包好,放到书柜的高处,并警告我们专款专用:“谁也不许动那笔钱。”过了月余,一天,爸爸推回家一辆崭新的黑色自行车,到了院子里,爸爸把车子扎好:“孩子们,快来看!”正在写作业的我们蜂拥着挤过窄窄的房门,一眼便看到了院子当中的自行车,它漆黑的主色调,庄严不失大气,车体上喷印有“永久”二字的艺术字体,像衣袂飘飘,很是好看。我一眼便爱上了它,缠着爸爸教我学骑车。爸爸说白天要上班,晚上可以教,前提是必须完成作业。初秋的晚上,夜风凉爽怡人,月儿即将丰盈了,银色的月光倾泻下来,宁静如水一般照在玩耍的我们身上。俱乐部前的小广场上,一个小孩儿骑着与自己个头严重不匹配的永久牌自行车,说是骑,其实是别着腿,一轧一轧的,后面扶着自行车的大人不知何时松了手,小孩儿全然不知,半天无动静,猛一扭头,后面空空的,立刻恐惧起来,在一声凄厉的“啊——啊——”怪叫声中,我失去平衡连人带车都重重摔在水泥地上,当时痛得龇牙咧嘴,第二天发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许久才痊愈,但从不后悔,也乐在其中,因了老爸的一句话: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成功。从此,小孩儿牢牢记住了这句从生活中悟出的真理,那个小孩儿就是我,不用说,适时放开我让我“飞”的大人就是我爸。这个场景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直到我当了母亲,蓦然发觉,这平凡的故事里蕴藏着几多父母的陪伴和教育孩子的智慧呢。这辆自行车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推着它驮过粮食、带我们去过县城、短途旅游过,直到我们响应国家号召,兵工厂搬离山沟,去往城市发展,走军转民的道路,我们也没有抛弃它,只是被我们冷落了。改制后的单位,职工收入日渐富足,腰包鼓起来的同时,产品的更新换代快,再加上见异思迁的本性,我们又瞄上了更轻便、速度更快、造型流畅的变速山地车。如今那辆见证工厂发展的二八自行车,被我们停放在楼梯的拐角处,孤零零地落满了灰尘,为蜘蛛安了一个家,只有锈迹斑斑的车身诉说着曾经属于它的辉煌。可我时常想起它,想起那些推着自行车七扭八歪的走在山路十八弯的日子。 工厂整体搬迁到南阳市,职工们的眼界大开,工作、生活多姿多彩。物质生活得以满足后,人们开始追求精神上的愉悦。那时山地车刚刚兴起,以速度快、轻便、外观独特征服了挑剔的我们,骑到哪里都有人行注目礼,很是得意洋洋,与其说是我们喜新厌旧,不如说是为了满足我们的虚荣心。但没过几年,大街上充电型的电动自行车又风靡整座城市,为了将自己解放出来,以快捷方便著称的电动车又成了我们出行的首选,我和夫君一商量,每人买了一台,它轻巧、安全,特别适合短途骑行,春秋天骑着自是十分惬意舒爽,但是到了两个季节反差大的时节,夏天晒成黑碳,冬天冻成冰块也不是什么虚夸。更换代步工具的想法再一次冒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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